如何审美(三)
迄今为止,我们的大脑——这一使我们得以认识世界及其自身的载体,我们全部认识能力的源泉和物质基础——是由基因决定的。人类的全部认识能力(感性、悟性、理性)也是以基因为基础并且这种能力通过基因也是能够遗传给后代的。这一点对于人类而言,一个最显著的例子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掌握语言文字的能力。这种以基因本身所具有的特性为基础的认识能力我们可定义为先天的认识能力。作为生物进化的起源——生物进化的起点,我们可以引用道金斯的观点:它起始于一个包含有“复制基因”分子的偶然诞生(道金斯《自私的基因》 第16页 卢允中 张岱云 王兵 译 吉林人民出版社)。道金斯把生命的起源归于这样一个能“主动”复制自己的分子的偶然诞生,这一观点现在已被大多数人接受。但同时我认为这应是一群相似的分子或者说是若干个这样的分子在同一个时期同时诞生——也就是说最初的生命应该是“多点共生”。
那么这样一种分子是怎样诞生的呢?这其中有无必然性呢?现代分子生物学的研究成果表明,产生这样的分子至少要有三个因素:第一,要具备起动子;第二,要形成最初的核糖核酸(即RNA);第三,该核糖核酸首先要具备自我催化能力。在第二个因素中,我们认为分子在应具备的几个不同类型的核糖核酸中一个关键的核糖核酸就是负责记忆的核糖核酸或称信使核糖核酸(mRNA)——这也可称为是“复制记忆因子”。这也是一切基因的共同特点。“复制记忆”就是一切基因记忆的最基本形态,记忆最基本的基础。复制就意味着基因要记住自己并“无差错”的再产生出自己,虽然这件事看起来是基因一种盲目的冲动,但这确实也是其必然之结果。因此,记忆也可认为是认识的先天性基础,没有记忆也就不可能产生认识,生物与非生物在此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复制自己的愿望就是推动生物认识的原动力。基因复制就其形式或者说就其产生新个体的方式而言只能有三种:自我复制、分裂、聚合。所谓自我复制即指基因在产生一个新自我后即消亡,这也是生物最原始的形态。这一过程也可称为“转录”——即生物学家所说的核糖核酸时代。分裂则是生物真正复制的开始——它意味着生长成为可能。分裂的产生标志着脱氧核糖核酸(DNA)时代的到来。这一时代还是无性繁殖的时代。聚合则是有性繁殖的开始。这也可以说是高等生物时代的开始。
基因的变易我们可理解为基因在“记忆”方面出现了错误,准确的说就是信使核糖核酸出现了错误。出现这种错误即意味着缺陷的产生。此结果有两重性:适应性强者或者说生命力强者将得到更好的保存和发展,而弱者将立即被淘汰。这种现象至今在人类中仍然能经常看到:这就是各类天才和各种先天性肢体缺陷者及白痴的产生,而且这种记忆错误是不可逆转的——这也就表明一个新基因的诞生。基因出现这种记忆错误或者说出现这种变易的具体原因及方式至今尚不明确,但环境因素无疑起着关键作用——生物的“抗药性”变易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另外根据生物进化学的研究成果我们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基因的变易是朝着更加高级和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也就是朝着适应性更强的方向发展。这种情况我们由生命进化树就可一目了然(参见:共生进化学说所描绘的进化树。《微生物遗传学》 盛祖嘉编著 第430页 科学出版社)。
生物进化的过程同时也是生物记忆进化的过程。其表现也就是与基因一起不断在量和质两个方面不断变换其记忆形态并向更高级、更复杂的方向发展的过程。原始阶段基因只需记住自己,逐渐的它需要记住得越来越多:不仅需要记住自己也需要记住自身之外的世界。这一方面是基因复制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是生存竞争的需要。高等动植物中基因的记忆就由简单的复制演变为繁殖了。繁殖是生物产生本质飞跃的一个标志——它使生物的记忆能力单独获得发展成为可能。这就是说记忆作为生物的一个基本能力获得了独自发展的空间。基因到目前为止其发展变化的轨迹仍然是沿着达尔文所揭示的方向——适者生存的方向而发展。
基因变易直接导致的另一个结果就是生物产生了一种新的认识能力:区分。一个变易了的基因只能复制与自己相同的基因,这在客观上就产生了区分的可能性。但在开始基因只需记住自己即可——它仅仅是自己复制自己。只是在出现了只有两个相同基因相结合才能产生下一代基因时,区分才产生了主观的需要,这也是异性繁殖的开始。这时基因就需要辨别出同类和异类并且不能出现差错。这种只有两个相同基因相结合才能产生下一代基因的情况是在基因变得复杂的时候出现的,而且出现这种情况是基于我们现在都具有的一个普遍经验:越复杂越易出错,而基因复制一个最基本原则就是不能出错——越稳定越好。异性繁殖到目前仍是保持稳定性最好的方式。异性繁殖的另一个好处就是能使生物利用有利的基因变异而掩盖不利的变异。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基因的进化或者说生物的进化是一个被动的过程。至此区分也就和记忆共同成为了生物认识的先天性基础。
生物对外界刺激能够产生反映或者说生物具有知觉,这标志着生物神经系统的形成。知觉的产生使生物之间的信息传递成为可能,这也是生物产生运动的内在动力。知觉在低等生物中表现为趋性(趋化性、趋光性及其它趋性)。视觉的产生就源于生物的趋光性。或者说在低等生物中已包含了高等生物的所有知觉器官最原始的胚胎——这如同一粒植物的种子中已包含有该植物的各种部分,一个受精卵包含了该生物的全部器官一样。同时,各种感知器官的分别进化又促进了生物神经系统的发展成熟。而高等生物则具备了完整的知觉器官及与之相适应的神经反映系统。该系统不仅能对外界刺激作出及时的相应的反映,同时也能给予外界之其它生物以刺激。这其中最典型的表现就是高等生物能接收及制造各种各样的声音。声音的形成使生物的繁殖摆脱了盲目的碰撞并赋予其运动以意义。声音的高级形式就是各类语言。从这个意义上说,任何会发声的生物都有自己的语言。
各类语言的最高级形式或者说最高成果就是人类的语言。因此,人类的语言也仅仅是感知的产物,是知觉的手段——知觉的一种工具。同时这也说明,语言的产生决不是“劳动”的成果,而是生物进化的成果,是生物生存竞争的产物。
低等生物的声音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以便使同类能更容易的“发现”自己。这就是我们现在经常能观察到的各种动物的“鸣叫”。声音的强弱,音调的高低及其变化直接反映该个体生物的身体状况——优者将有更多机会使自己的基因遗传下去。这种方式的高级形式就是交流,就是生物通过声音互相传达信息,交流情感。其最高成果就是我们人类建立的各种语言系统。逐渐声音进入了更高级的阶段——它有了新的功能——“下命令”的功能。这种功能是动物群居的需要也是语言真正形成的标志。罗志野注意到了这种现象。他在《语言的力量》一书中写到:“我的任务是和农民一起放牛,我发现牛群里总有一条领头牛。而且领头牛发出不同的声音,整个牛群就有不同的举动,这才又使我想起语言力学。”。这种现象在肉食类和杂食类动物的斗争中表现得更为明显。非洲黑猩猩在向另一群黑猩猩发起进攻时,其进攻信号就是首领的“一声呐喊”。因此,一种语言除了交流的功能外,另一种更重要的功能就是权力的体现——下命令权的体现。所以,一种语言能否存在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这种语言首先在音调上要有力量,同时这种力量还要通过节奏予以不断加强。我们也可进一步说,现存的任何一种语言都具有音乐的基本性质,或者说语言是音乐之母。
文字的出现使人类认识水平有了质的飞越。文字有着与语言完全不同的起源。如果说语言形成于生物的进化过程,是生物生存竞争的产物,那么文字则是人类在“闲暇”时的产物,也是人类中最具智慧者的产品——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同时,文字的产生也有赖于人类视觉的形成和发展。视觉使我们进行直观成为可能并提供了一套与声音完全不同的语言交流系统。其中之一就是所谓的肢体语言。所以,视觉与听觉的发展完善从根本上拓展了生物的信息交流系统并从而极大的丰富了我们的生活及活动空间。
文字的产生最初肯定是我们的祖先在闲暇时拿着树枝在地上无目的的划出了一些痕迹。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在猴群中还能很容易观察到:在猴群吃饱喝足后——在“闲下来”的时候,当大多数猴子在相互玩耍在互相给对方捉虱子——在娱乐在交流情感在相互帮助时,总有几只最聪明的猴子在练习如何更好的使用工具:如反复的玩弄观察石块和树枝等——当然这仅仅是出于好奇心而不是有目的的行为。这时,猴王——这最具权力者则独自坐在高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随着生物的进化以及技巧的不断熟练,有些猿人——我们的祖先——可以摹仿大自然中的动植物有目的的画出一些简单的图形:马、鹿、各种果实等等。这就是文字的雏形。此时,文字还处在单独发展形成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逐渐被部落首领所注意到——如同猴王注意到猴群中那几只最聪明的猴子所作所为一样,并且很可能部落首领就亲自参与了这些图形的制作。出于实际生活需要——正如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各种语言对于同一物体有着如此之大的发音区别,而远古时期可能甚至于在同一个部落中其对于同一物体就有完全不同的发音形式——首领就把这些图形配上了声音,或者说赋予图形以声音,使人们一看见图形就知道如何发声,一听见声音就知道指的是什么东西。这也是早期语言与文字的第一次结合,同时这也是权力与智慧的结合。但是,就如同声音不是语言,这些图形仅仅只是文字的最初形态,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字——它只起强化、固定记忆的作用,同时这些图形也使物体具有了稳定的能标明自己属性的发音形态。
上述情况也充分说明手在文字形成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一书中详细论述了手作为工具在人类进化中所起的关键作用。并且我们认为这种作用还应在更广泛的意义上被理解:手成为工具使人类摆脱了用嘴直接取食的束缚从而使视觉得以在任何时候都保持其独立性。这使人类获得了非凡的观察力并增强了记忆力。这种情况在大象——当其鼻子成为工具后——身上表现得也十分明显;另外,除了足迹,人类最独特最持久的印迹无一不是靠手来实现的。
文字的最初功能就是把人们视觉直观的景物记录下来并在头脑中形成固定的概念。因此,可以说所有的文字都起源于图形或更进一步说是象形文字。文字发展的第二步就是要表达一个事件完整的过程。这就需要把几幅图形(几个文字)按照时间的性质——也就是按照事物的连续、继起和同在的性质——进行有序排列,这就能表达一个完整的事件过程并据此记录保存下来。现在中国云南省东巴文就停留在这个水平上。这也是人类逻辑思维的开始。逻辑思维的本质就是按照事物所表现出的时间的性质进行思维。
按照事物的连续、继起的性质所形成的思维逻辑是形式逻辑,这是反映事物自身发展变化的逻辑;而按照事物同在的性质所形成的思维逻辑则是辩证逻辑,这是反映事物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逻辑。因此,时间的性质也就是事物的唯一的也是根本的性质。(注:事物包含事件和物质两个概念。事件是特指由于自然及人类活动所产生的并给人类带来影响的过程和结果而言;物质则是指宇宙中所有存在物。)
事物同在或称共存导致人类获得了另一个认识:空间。空间是物质在时间性质中的一个特殊属性。空间的概念是由距离产生的。例如:直线中两点之间的距离产生一维空间;两条平行线之间的距离产生二维空间;而两个物质之间的距离则产生三维空间。但是,如果没有距离则尽管物质同在我们也不会产生空间的概念。如:我们与空气就不会产生空间的概念;鱼与水也不会产生空间的概念;同样,盲人——由于丧失了视觉直观——也不会产生空间的概念,而仅能依靠听觉产生方向的概念。但是这并不影响盲人获得事物同在的认识。此外,事件就更没有空间的性质了。所以说,时间就是事物的唯一性质,而空间则只是物质同在或共存的一个特殊概念。时间在事物上的具体表现就是变化,而一切变化皆有原因。这两点就是哲学的定理或称公理,也是一切哲学的出发点。
《易》正确认识了时间的这种性质并对人们如何依据时间的这种性质指导其行动进行了高度的概括:与时偕行。《易》中的时包含有时间和时机两层意思。时间就是要人们正确认识自身及客观世界,使自己的主观愿望与客观规律相符合;时机则是指一个特殊的时间点和时间段——人们采取行动的一个标志或信号:时当进则进,时当待则待(不是消极等待),时当退则退。进则奋力前行,待则耐心等待,退则义无反顾的隐去。因此,如何判断并把握时机就成为了一个核心问题。这也是学以致用的关键。
时机的判断与把握这是一个实践领域的问题,人们也只能在实践中学习。这种能力是教不会的或者说是在学校中学不到也学不会的。人们只能从以往的一些范例中——从历史,从别人的实践中总结出一些原则和经验作为自己判断与把握时机的一些参考。中国成语对此作了许多具体的概括:当机立断,见机而作……
既然判断与把握时机是一个实践领域的问题,那么开始实践时的失败就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这是因为没有经验所致。从这种意义上说,失败乃成功之母这确是一条真理。但是为什么有些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错失良机或把握不住机会呢?这有两方面的原因:其一是缺乏反思的能力。也就是此人不能从失败中总结经验教训从而避免下一次犯同样的错误。这种人我们可以说他缺乏悟性;第二种情况是不能由特殊上升到一般,也就是由具体认识到普遍。他不能从一次失败中或从几次失败中发现存在于事物中的普遍规律以及机会的普遍性质从而指导他去把握不同的机会。这种人我们可以认为他缺乏理性。
例如:农民都知道种地是需要把握农时的,或者说是需要把握播种的时机的。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可能不知道什么时间种何种农作物。他很可能在不适当的时间播种下了种子——例如在冬季播种。这肯定不会有任何收获。这时他通过反思并注意到许多植物都是在春季发芽的。第二年他会尝试着也在春天进行播种。这次他获得了成功并积累了经验——他把握住了正确的时机。这同时也是悟性的成果。但如果这个农民每年都在同一时间播种而不会根据当年的天气条件做出适当的调整:提前或推迟播种——也就是他不能认识到气候对农作物产生的决定性影响以及它们之间所形成的必然联系,那他就是缺乏理性——他仍然受着偶然性的支配。
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的机会并不象农民种地那样:同样的机会会在每年重复出现,使他有足够多的机会去把握——只要他不被饿死。当我们失去一个机会后,这种机会就很难再次出现了。我们不得不寻找下一个与此完全不同的机会。这就需要我们从范例中学习并认识及掌握机会的普遍性质。这时候理性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就是学校学习和具体实践前充分练习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之所在。由此,我们也可得出一些结论:当一个人缺乏理性但还有悟性时,他只能从事一些实践领域中同样的机会能反复出现的工作。例如做个商人。在经历了最初的失败之后,在损失了一些金钱之后,只要他还能坚持,他总会获得成功的——把损失弥补回来并额外多赚一些。这也是我们经常可以观察到的现象:一个小学都没有毕业的人,这样的学历并不妨碍他做一个成功的商人。在经过多年的努力之后,他总会在不同程度上取得一些成功;如果一个人连悟性也缺乏时,他将一事无成。他只能从事一些简单低级的工作聊以为生。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说:一个具有高度理性之人,当他投身于实践领域的实践时,他将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并有可能取得更大的成功。
由于语言与文字有了第一次的结合,此时语言借助于文字也就具备了逻辑表达的能力。这时候,人类的语言也就彻底摆脱了兽言鸟语的阶段而实现了真正的实质性的飞越。因此我们可以说:没有文字人类不能也不可能有真正的语言。其语言与兽言鸟语之间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差别。这种巨大差别在熟练掌握了文字之人和文盲之间我们可以非常容易观察到:我们在与文盲交谈时会发现他们在说话过程中很难保持逻辑上的连续性。这说明他们的思维是跳跃式的,缺乏连贯性。张清常曾经说过:“可见文字比语言来得后,来得次要些。”(《张清常文集》第一卷 第330页 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第一句无疑是非常正确的,而第二句则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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